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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人雅集,古今不绝。著名的如春秋的垂陇之会、汉时的柏梁诗宴、晋时的金谷诗宴、宋时的西园雅集等。然而最负盛名的还是东晋永和九年(公元353年)三月三日,王羲之与谢安、孙绰等四十余位文人雅士在山阴兰亭举行的祓禊活动。历史过去了1600余年,兰亭雅集及其精神一直影响与塑造着后世文人士夫的品格风范,并激发其文艺创作的热情与灵感,亘古不灭,且历久弥新。
魏晋南北朝时期,是个政治上动乱的年代,然而在思想上又是十分活跃的时代。文人士夫“为艺术而艺术”的观念非常明确,人们不滞于物,崇尚玄谈,寄情山水,悠游林下,乘物以游心,此其所谓魏晋风度。这实际上是一种觉醒,是人生的艺术化,这种人的觉醒表明,个性重于一切,人的思想、人的精神重于一切。正如评者所说:人生艺术化“所体现着的恰恰是一种生存智慧、生命情调,所激活的是主体的创造才情……所指向的正是高扬主体精神的更具有理想色彩的人生”。兰亭雅集作为中国书法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,其出现不是偶然的,是魏晋风度的一种醇化,而作为主要发起人的王羲之,正是魏晋风度的集中体现。
综观此次兰亭雅集所作诗篇,大多是借赏游山水佳景而参玄悟道,抒发的是一种超逸出世的情怀。在山水园林审美的背后,隐含着的是文人士夫“隐遁逍遥”的心理原型,即向往远离尘嚣,在大自然中放牧心灵,于放浪形骸中回复生命的本真状态。那种对和谐而永恒的宇宙生命节律的追求,对人的自由生命的强烈向往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人生理想,无不体现出对人的生命本真的重新认知和回归。如果说,魏晋风度的精华在于一种人格力量的话,那么兰亭精神,则是文人士夫们所向往和追求的一种独立、自由的人格精神。
当年的王羲之,出身官宦世家,初为秘书郎,累迁征西参军、长史、宁远将军、江州刺史、吏部尚书、右军将军、会稽内史等,身世地位可谓显赫。然而生性高傲、为人洒脱不羁的他,却表现出对朝廷政事的极大厌倦,初渡江南便有终焉之志。在会稽山阴之兰亭,正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,曲水流觞、日丽风和,仰观俯察、游目骋怀,人生在此获得了最大的满足。大自然的一切,无不坚定着王羲之对自己生命方向的判断和选择:身在无拘无束的自然怀抱之中,这是多么值得快慰的时刻,心情之舒畅,“信可乐也”,这才是自己的终极向往和追求!于是,饮酒赋诗,援笔作书,在这种极佳的精神状态下,作为兰亭雅集的名篇《兰亭序》诞生了。
明政治家刘伯温感慨曰:“王右军抱济世之才而不用,观其与桓温诫谢万之语,可以知其人矣。放浪山水,抑岂其本心哉?临文感痛,良有以也。而独以能书称于后世,悲夫!”(《题兰亭序帖》)而同为明朝的思想家、文学家李贽则认为:人之为人,应该保持自己独特的真实面目。元著名女词人管道升亦曰:“人生贵极是王侯,浮利浮名不自由。争得似,一扁舟,弄月吟风归去休!”(《渔歌子》其四)她认为富贵名利都不及人生的自由更可宝贵,终不及驾一叶扁舟,弄月吟风来得痛快。李贽的观点和管道升的诗句,正可为魏晋人思想观念行为及王右军心境的最好注解。
《兰亭序》文是一篇充满着人生哲思的文学美文,《兰亭序》墨迹被后人誉为“天下第一行书”,而兰亭精神,作为一个艺术家最为难能可贵的独立、自由的人格精神,将获得永恒。
丁亥立夏后一日
初稿于京华御云斋南窗
戊子上巳后一日改定
(本文原载于《走进京华御云斋:刘广迎艺术之旅》,广西美术出版社,2008年8月第一版。2013年第4期《桃花源》杂志转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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